有幾個「內角」能量化機芯的美感嗎？

Jean-Claude Biver同名品牌的創業作鐘樂三問陀飛輪，機芯的微型自動盤上刻了——不只有瑞士製造和寶石數，還有機芯具備了196個內角（angles rentrants）。這在錶界絕對不是常見的作法（事實上我不確定我有看過），不過它也顯示了內角的多寡如今儼然成了評價高階手工機芯等級高低的一個重要指標。

還記得幾年前我在講座上向人介紹機芯打磨時還需要特別解釋什麼叫做內角，結果現在玩家對它的重視已經熱心到錶廠要直接數給你看了，Jack Forster近期在不止一篇文章中寫到時下人們認為機芯一定要有內角就像過去他們認為機芯一定要是自製的一樣（大概是這個意思），由此可見這個趨勢的流行程度（不過以我個人的體感台灣好像還沒有那麼誇張）。

Forster的比喻中有個隱晦的暗示，我的解讀是他覺得現在大家對內角的重視或多或少跟之前我們對自製的重視一樣帶有盲目的一面，在評價一顆機芯的美醜好壞時不見得有多大意義。機芯在橋板中加入內角（或外角）多半是出自美學而非實用目的，而這裡所謂的美學正確來說是增加機芯的工藝成分，實際上藝術性不一定會隨之提升，也就是機芯未必會因此變得更美。然而機芯的所謂「美感」很難量化傳達，我們說它的板路分件均衡、線條優美都是很抽象的描述，每個人的感受可能會有落差，相對地直接跟你說它有幾個內角就很客觀了，對方不用看過一百顆機芯也能掌握這個尺度，對於錶廠或是玩家來說都是一種方便的語言。

品牌做行銷某種意義上就是在找到跟消費者溝通的方式：「製錶專業」很難解釋，但簡化成「自製機芯」就很好傳達；「機芯美學」很難體會，但轉換成「內角數量」大家都會算，從這個脈絡來看Biver會搞到直接把數字寫在自動盤上不是不能理解。不過太過依賴這些元素，甚至反過根據這些元素來製作機芯並不保證能夠得到一顆美麗的機芯；當然我同意上百個內角肯定需要大量的工作時數，成本絕對是有花下去的，但說到底這仍然是一個「工」與「藝」之間的差別，就像一枚缺乏美感的掐絲琺瑯面盤，難做歸難做，但我看了就是不喜歡。

不只是內角，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指標性的工藝細節」現在都成了品牌行銷話術，在內角流行之前我們會看機芯有多少黑色拋光，如今焊接式錶耳彷彿也成了一個判斷標準，機刻、琺瑯、半寶石面盤，你要的品牌都有辦法塞進去給你，但到頭來這些都不必然跟一支好錶劃上等號。

Jack Forster之前在賞析DANIEL ROTH Extra Plat的文章中分析了錶款搭載的DR002機芯，其中提到機芯的形狀和板路跟錶殼之間的配合都是過去我沒注意到的，這裡充分示範了賞玩機芯更高的一個視點，對我來說啟發很大，如果只拘泥在有幾個內角的話很可能就錯過這些了。